夜色如墨,浓稠得化不开,山道上残兵们跌跌撞撞奔逃,马蹄声凌乱如鼓点,踏碎了山间的死寂。孙策整个人几乎趴伏在马背上,殷红的鲜血顺着银甲缝隙汩汩渗出,将身下的马鞍染成狰狞的暗红色,宛如绽放的曼珠沙华。周泰重伤垂危,半昏迷地挂在马侧,铁戟仍紧紧攥在手中,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微弱的、气若游丝的呻吟,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卷走最后一丝生机。
魏延挥舞着凤嘴刀,刀身上凝结的血痂随着动作簌簌掉落,他怒目圆睁,血丝布满眼球,厉声呵斥身边的士兵:"快!再快些!"江东残军们个个气喘吁吁,脸色惨白如纸,他们拼命地用马鞭抽打马匹,催促着坐骑加速,生怕身后随时会响起荆州军的喊杀声,再度陷入绝境。
队伍末尾,吕蒙、吕岱等人却显得格外异样。他们虽也做出焦急赶路的模样,时不时勒马回望,但眼神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,却如同毒蛇吐信般暴露了内心的隐秘。他们似乎在担心追兵,又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时机,每一次转头都像是在确认什么。
终于,江夏外的大营遥遥在望,残兵们的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,爆发出一阵嘶哑的欢呼,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。"快!快通知营中!"魏延声嘶力竭地大喊,话音刚落,便有士兵快马加鞭,朝着大营疾驰而去,扬起的尘土在夜色中弥漫。
片刻后,厚重的营门缓缓开启,张纮和孙权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。当孙权看到孙策那重伤至极的模样时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,整个人踉跄着扑上前去,声音里带着哭腔:"兄长!"他颤抖的双手悬在孙策染血的甲胄上方,想要扶住兄长,却又怕碰到伤口,眼中满是恐惧与担忧。
孙策勉力扯出一丝微笑,气若游丝地说道:"仲谋无忧,不过是些皮肉伤......"话未说完,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,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流下,染红了衣襟,也染红了孙权伸过去的手。孙权再也顾不得许多,紧紧抱住孙策,声嘶力竭地喊道:"医官!医官!赶紧为兄长诊治!"那声音在夜色中回荡,充满了绝望与无助,仿佛是困兽最后的嘶吼。
营地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,士兵们慌乱地奔走,呼喊声此起彼伏。医官背着药箱跌跌撞撞地跑来,额头布满汗珠,脚步却一刻也不敢停歇。暮色笼罩下,营帐的牛皮帷幕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孙策被搀扶着跌坐榻上,银甲缝隙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榻沿坠入青石砖缝,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溪。周泰被安置在侧榻,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,铁戟仍死死攥在掌心,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。
孙权踉跄着扑到榻前,绣着金线的锦袍扫落案上竹简,声音发颤:"兄长!"孙策勉力扯动嘴角,苍白的唇畔溢出暗红血沫:"仲谋...先去看看周泰怎么样?"话未说完,又是一阵剧烈咳嗽,鲜血染红了孙权慌忙按住伤口的素色帕子。
就在这时,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吕蒙、吕岱等人挤在帐口,脸上硝烟未散,却被魏延横刀拦在帐外。凤嘴刀寒光闪烁,映得吕蒙瞳孔骤缩,他强作镇定地拱手:"文长这是何意?"
"何意?!"魏延暴喝一声,震得帐顶铜铃乱晃,刀背重重砸在门槛上,迸出的火星溅在吕蒙靴边,"主公率尔等追击黄祖,为何独你等落在后阵?让主公深陷险境!"他染血的手指几乎戳到吕蒙鼻尖,"若不是某家及时赶到,此刻营中该摆灵堂了!"
吕岱面色骤变,刚要辩解却被吕蒙拦住。薛综赔笑着上前:"文长将军误会了,我等......""住口!"魏延铁靴重重碾过地面,青石砖上留下带血的鞋印,"此事须等主公清醒,亲自定夺!尔等且在辕门外候着!"
帐内,孙权正抓着医官的手腕嘶吼:"还不快救!若兄长有闪失,我要你全家陪葬!"张纮抚着山羊胡,目光在榻上的孙策、怒目圆睁的魏延与帐外神色闪烁的吕蒙等人之间来回扫视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