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等同样是天下人的一份子,为何就不能谈论朝政呢?”
邹元标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黄尊素,缓缓摇了摇头,叹息道:“老夫看到今日的你,就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的自己,冥顽不灵、愚不可及。
老夫今日也不再与你多费口舌了,或许若干年后,你便能自我反省、有所觉悟,理解今日邹某的一番话。”
说着,邹元标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腿,“当年老夫初入朝堂为官,数次直言弹劾张居正,被张居正下令责打,老夫的这条右腿便是那时被打断的。
在老夫的家乡江西吉水,有句话叫‘割不死的韭菜兜,打不死的邹元标’。
老夫当年做错了,这一错便是四十年。
今日,老夫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错下去了。
至于老夫究竟是忠良还是奸佞,就留待后人评说吧。
只是这东林书院,也该就此消亡了。”
听到邹元标的话,高攀龙、汪文言几人面露惊慌之色。
他们原本以为能聚集这么多人,借助舆论压力逼退邹元标,却没想到邹元标竟给他们所有人上了一课,而且丝毫没有退缩之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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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即,邹元标转头,朝着田尔耕使了个眼色,田尔耕心领神会,点了点头,一声令下,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进东林书院之中,现场顿时一片混乱。
张维贤赶忙下令士兵维持现场秩序。
高攀龙、汪文言更是扯着嗓子喊道:“邹元标,你这个老匹夫,究竟想干什么?”
邹元标冷冷地看着二人,说道:“你们二人未在朝堂为官,却妄图把持朝政,其心可诛,死不足惜。
但这些年轻学子,老夫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误入歧途。”
不多时,只见锦衣卫押着几十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,从东林书院中走了出来,还抬出了十几箱子金银珠宝、古玩字画。
邹元标看着这些被抬出的财物和女子,冷笑连连,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柄折扇,缓缓打开,举过头顶。
一脸正色地说道:“当年顾宪成与老夫一同创建东林书院,顾宪成临终之时,将这把折扇留给了老夫。
‘风声雨声读书声,声声入耳’,家事国事天下事,事事关心。
这把折扇乃是当年在京城花了二十文钱买的。
题词是顾宪成口述,老夫执笔写的。
这便是顾宪成留给东林书院唯一的东西。
再看看如今的你们,打算把这几十箱金银珠宝、古玩字画,还有这几十名青楼女子,说成是老夫留给你们的,还是顾宪成留给你们的?
讲学授课本是何等庄严之地,如今竟藏污纳垢到这般地步,你们还有脸说出忧国忧民的话?”
说着,邹元标冷冷转过头,看着在场的一众学子,说道:“你们当中,有些人用心不良,蓄意攻击朝政,其罪当诛。
但也有些人是受人蛊惑,本心不坏。
今日,老夫便要告诉你们,若要做人,便要做海瑞那样的道德君子,如此世间便会少些歼侫小人,多些道德君子。
若是入朝为官,便要做张居正那样的治世能臣,辅佐君王,让百姓安居乐业之能臣。
而不是像老夫这样的穷酸腐儒,仅凭一腔热血便空谈忧国忧民。
更不能像高攀龙、汪文言这样的伪君子,打着忧国忧民的旗号,实际上却男盗女娼,尽做些藏污纳垢之事。”
说完,邹元标径直走进东林书院,在官应震、王绍徽、田尔耕、张维贤的陪同下,转了一圈之后,不禁叹息一声:“君以此兴,必以此亡。”
随即,命人取来火把,浇上火油。
邹元标站在东林书院门口,仔细端详着门上的两幅对联,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,从士兵手中接过火把,直接扔了进去。
顿时,火光冲天而起,浓烟滚滚。
高攀龙、汪文言二人见状,气得目眦欲裂。
黄尊素则目瞪口呆,满脸的不敢置信。
在场的一众东林学子也全都傻眼了,他们怎么也没想到,当年的东林元老、东林魁首邹元标,竟然会亲自火烧东林书院。
随着大火熊熊燃烧,邹元标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,精气神大不如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