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7章 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!

乾清宫内,鎏金兽首香炉吞吐着龙涎香雾,将明黄色的幔帐熏得氤氲朦胧。

朱厚熜斜倚在紫檀蟠龙榻上,素白指尖捏着海瑞新递的奏疏,朱批朱砂未干的"风闻奏事"四字在烛火下泛着血光。

案头紫檀匣已堆满弹劾杨廷和的折子,边角卷起的宣纸上,墨迹被指腹摩挲得发毛。

"这海刚峰倒真是茅坑里的石头。"

朱厚熜冷笑,指甲划过奏疏里"结党营私盐税巨贪"等刺目字眼,忽然将折子甩向铜鹤烛台。

火苗瞬间舔舐纸角,未燃尽的残页打着旋儿飘落在金砖地上。

"每日卯时三刻准时递折,倒比钦天监的漏刻还准。"

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永躬身拾起余烬,眼角余光瞥见御案上那叠泛黄的江南盐税卷宗。

五年前漕船倾覆案的墨迹仍清晰可见,杨廷和时任内阁次辅,却在查案中途突然停止,卷宗草草封存。

如今海瑞重提旧案,刀锋看似凌厉,却总差那致命的三寸。

"陛下圣明。"

王永将灰烬扫入珐琅盘,道:

"杨阁老自陛下登基后,连早朝站班都刻意落后半步,府中幕僚裁撤了大半……"

话音未落,窗外骤起一阵穿堂风,吹得廊下的铜铃叮当作响,惊起御花园里的夜枭长鸣。

案头《铨选章程》的宣纸上,徐阶小楷工整如刀刻。

朱厚熜指尖划过"异地任职三年考满"等条款,砚台里的朱砂被搅动出漩涡。

这位素有"甘草国老"之称的吏部侍郎,每日穿着洗得发白的仙鹤补服周旋六部。

呈上的文书皆是滴水不漏的政务,连东厂番子潜伏月余,也只探得他每日焚香抄经的寻常作息。

"徐阶前日递的谢恩折子,倒比翰林们的骈文还素净。"朱厚熜突然开口,朱砂笔重重戳在章程某段。

“可这看似中庸的铨选之法,倒把六部实权削得七零八落。"

他想起早朝时徐阶垂首而立的模样,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总似藏着深潭里的暗涌。

"陛下,礼部尚书刘健奉旨觐见。"殿外尖细的通传刺破寂静。

朱厚熜抬眼望向墙上鎏金自鸣钟,卯时三刻的铜人正敲响报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