铅灰色的海浪舔着船帮,郑瑶蹲在甲板上削苹果。刀尖划过果皮的沙沙声突然停了,她眯眼看着远处冒出的三桅帆影——郑家船队的鲨鱼旗正在升帆。
巡逻船擦舷时激起三尺浪花。郑家水手长是个独眼,脸上的刀疤从眉骨直扯到嘴角:"恁是叨位来的?"(你们哪来的?)
郑瑶把苹果核弹进海里,起身时鹿皮靴碾碎了几片鱼鳞:"阮是阿虎的人。"(我们是阿虎的人)闽南语带着漳州腔,右手却悄悄按在腰间短铳上。
独眼突然咧嘴笑,满口金牙闪着寒光:"虎爷的船俺都认得,这四艘西班牙炮舰..."话音未落,郑瑶身后的水手哗啦掀开油布,二十门佛郎机炮齐刷刷对准对面船舷。
海风捎来火绳燃烧的硝石味。独眼的手下刚要摸刀,忽见郑瑶抛来块玉佩——郑芝虎的虎头佩,背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。
"三年前在平户港。"郑瑶用刀尖剔着指甲缝,"虎爷剁了三个荷兰探子,这玩意就是从红毛鬼脖子上扯下来的。"
独眼的瞳孔缩了缩。他认得玉佩上的牙印,去年郑芝虎生啃海盗心脏时崩掉的槽牙,正正嵌在虎眼位置。
夕阳把对峙的船影拉成长矛。郑瑶突然抄起鱼叉掷向海面,钢叉穿透跃起的鲭鱼钉在对方桅杆上,鱼血顺着帆索滴成串珠。
"跟龙爷说。"她转身走进舱室,声音混着晚潮飘来,"这月十五,泉州港见。"
巡逻船收起铁钩时刮掉了李家船首像的半边脸。木屑纷飞中,李长风发现郑瑶在微微发抖——她握刀的手心全是冷汗,刀柄上新鲜的血渍还没干透。
潮水漫过甲板,冲淡了那抹猩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