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阵子宋献策那老狐狸可没闲着,暗地里买通了罗汝才手底下一个跑腿的碎娃。那碎娃偷摸传话,说张献忠连着给罗营主送了两封信,罗营主只回了一封。罗汝才这老倌做事忒谨慎,把张献忠的信锁在密室一个小木匣匣里,钥匙别在裤腰带上,连他婆娘都摸不着。
李自成这头也忙活得紧,专门抽出几天工夫跑到汉阳看水军操练。他站在三层楼船上往江面一瞅,好家伙!火龙船、苍山船排得跟麦垄似的齐整,海沧船、蜈蚣船列得似棋盘一般分明。三桅炮船上的铁疙瘩黑黢黢发亮,连环船上的钩镰枪明晃晃刺眼。
江面上鼓点咚咚响,扁鼓敲得跟雨打芭蕉似的。那些战船听着号令,一会儿摆成一字长蛇阵,一会儿变成二龙出水阵。网梭小船更是个灵醒,跟炸了窝的鲤鱼似的,嗖嗖地从两翼往前窜。浪花子溅起老高,把站在船帮子上看热闹的几个亲兵浇成了落汤鸡。
李自成扶着船栏杆看得入神,心里头暗琢磨:这水军要是练成了,往后过江打武昌,还怕他左良玉个球!正想着,忽见江心有条蜈蚣船转舵慢了半拍,跟旁边的苍山船差点儿亲了嘴。气得水军统领站在船楼上直跳脚,骂人的声儿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。
眼瞅着刘宗敏这货在恁短时间里,就把一群旱鸭子调教得在水上进退有度,李自成心里头美得很。他背着手在甲板上踱了两步,扭头问刘宗敏:"兄弟,照这架势,还得多久能去打武昌?"
刘宗敏抹了把脸上的江水,咧着嘴道:"船上的铁疙瘩还得再拾掇拾掇。按咱矮子军师的主意,得把火炮按打得远近分成几拨。等开打的时候,船队往前拱,炮火要打得那些狗日的官兵连头都不敢冒。"
"听说张敬轩那货已经摸到南边去了,咱得抓点紧,可不敢让这个琉璃猴子抢了先。"李自成皱着眉头说道。
刘宗敏哼了一声:"左良玉也不是省油的灯,他手底下那个铁骑王王允成守着武昌城呢。张敬轩想啃这块硬骨头,怕没那么容易。"
正说着话,忽见塔天宝骑着快马飞奔而来,马蹄子把岸边的泥巴溅起老高。这碎娃见着李自成也在,赶紧滚鞍下马,抱拳禀报:"大帅,出大事咧!张献忠把武昌城给占咧!"
"啥?你给老子再说一遍!"李自成手里的马鞭子差点掉地上。
塔天宝咽了口唾沫:"张献忠攻下武昌城咧!"
"日他先人!"李自成气得把马鞭子往地上一摔,"怕啥来啥,真叫这个琉璃猴子抢了先手!"刘宗敏更是暴跳如雷,嚷嚷着要马上带兵杀过去把武昌夺回来。
李自成深吸一口气,稳住心神。他寻思着,好歹都是自家兄弟,总不能为了个武昌城就刀兵相见。眼下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官兵,可不能先乱了自家阵脚。他一把拽住刘宗敏:"兄弟莫急,等咱商量出个万全之策再说。"
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。当年李自成带着千把号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马,从川东绕开左良玉的堵截,跑到河南才发展起来。那时候张献忠和罗汝才还在川东被方国安的川军撵得满山跑。后来罗汝才实在撑不住了,也跟着跑到河南,跟李自成合伙打仗,这才打出片天地。
张献忠在川东山沟沟里也熬不住了,趁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,从归州九龙滩偷偷渡过长江跑到湖南。湖南那边防守空虚,他的队伍很快就又拉起来了。这回他趁着王允成只顾盯着北岸的刘宗敏,一个冷不防就把武昌给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