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相熟的老差人把他扶将起来,递出块帕子给他擦了擦泥。

“你傻呀,那捕头不走你也走啊…

阿铨,不是我说你,这有的场面要用眼看,看到不对的就不能蛮着上。”

老差人语重心长的说着。

那年轻的差人道了声是,谢过了他。

“阿伯,我晓得了…这班头真…”

话未说完便被老差搅断,“可不敢乱说,不说了…且去办差罢!”

两人也跨了进去。

药铺里一位老汉躺在榻上。

吴仁安银针正刺在老汉承山穴。

针尾系着的红绳突然打了死结。

老汉身上是那白鹤馆的“白鹤亮翅”打出来的於青。

床榻上扎针的老汉突然抽搐。

足三里穴暴起青筋,像极了药童那夜经脉逆冲的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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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并指叩其委中穴。

余光瞥见牛捕头腰间牛尾刀鞘的铜吞口——那上面还沾着漕帮的新鲜松脂。

“差爷有何贵干…”吴仁安出声询问。

“小店有客,恕不能迎差爷。”

“前日有人报药童失踪...”

牛焕章蒲扇般的巴掌按上柏木脉枕。

檀中穴处的刺青泛着乌青色。

老少两个衙役杵在门边,皂靴碾着门槛雄黄粉,碾出个残缺的星。

“敢问可是衙门刑房牛焕章牛捕头…”

牛焕章捻起一粒白色碎屑,放在鼻头嗅了嗅。

酸的…好像不是人骨…人骨应是腥臭的…

“是又如何?”

吴仁安指尖搭上捕头关脉。

诊台下暗格里就泡着药童肋骨的瓷瓮。

就是他要找的人。

牛焕章的脉象如滚水泼雪,分明是戌时纵欲过度。

寅时又饮了掺蛇胆的虎鞭酒。

晾晒架的巴戟天应声爆荚,种仁溅在捕快皂靴上,汁水染出了个倒悬的人字图。

“牛爷这脉象——”

吴仁安突然并指叩其志室穴,捕头镶玉的犀角腰带“咔嗒”崩开。

右食指一敲铜台,劲力顺着台子一震。

铜药秤上的鹿茸片突然跳起,秤砣正指向门口的老少二人。

“脉象如何…”牛捕头饶有兴趣的凑到跟前,让他附耳说。

“差爷脉象雄浑有力,我再给您添些补药更有力…”

学徒适时捧来海马干,晒得半透的药材泛着诡异的珍珠光。

右手一拍桐木药柜,震开那『锁阳』的格子。

吴仁安抓了三钱锁阳添进戥子,鹿角霜混着韭菜籽在秤盘上跳。

惊得衙役腰刀穗子缠住药橱铜环。

一个在到处翻找的差役额头被跳过的鹿角碎一激。

砰的一声撞上了桐木柜子。

最上层装着乌头的锡罐突然“咯”地轻响,罐口霜雾漫出来,在空中凝成个童子盘坐的轮廓。

那差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

牛焕章忽然按住刀柄,刀鞘上的云纹正对吴仁安眉心。

晾药架西头的蜈蚣干被阳光晒的集体暴颤。

吴仁安不紧不慢写下“五子衍宗丸“的方子。

笔锋扫过“菟丝子”三字时,特意将兔字头描成盘蛇状。

“差爷勿怕,小人是良民…”吴仁安摆了摆手,示意手中无物。

“早晚各服七丸。”他将药包推过诊台。

系绳用了仁安堂特制的九结法。

“房事前用黄酒送下。”附耳低语时,袖口漏出的七叶莲粉正染蓝捕头耳后刺青。

那漕帮标记渐渐化作靛蓝色的阴纹。

年轻捕快靴尖突然踢翻乌头罐,霜雾漫过井台。

将前夜未洗净的血渍凝成冰花。

牛捕头冷哼一声,狠狠剜了他一眼。

要不是这个小畜生,漕帮出的五百两晚就进自己裤兜了。

子承父业…呵,挡了老子财路看你怎么继续在衙门待…

吴仁安适时递上温好的药酒,琥珀色的液体泼溅处。

冰晶里顿时化作青烟。

牛焕章仰头饮尽残酒,喉结滚动间,后槽牙嵌着的金牙闪过寒光——分明是漕帮小头目才有的制式。

漕帮的金帮主喜欢金子…

看来这捕头不干净的传闻是真的。

亦不是子虚乌有之事。

学徒突然打翻艾绒筐,燃烧的灰烬在空中熏出艾草香味儿。

牛焕章佩刀扫过《子午流注图》。

刀穗缠住亥时方位的血渍,将“惊风”二字扯得支离破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