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治五年,深秋的夜晚,肃杀之气笼罩着陕甘总督府。狂风呼啸,似怒狮咆哮,搅得府外枯枝残叶漫天飞舞,门口挂着的气死风灯,散发着昏黄灯光,徒劳地与黑暗抗衡,在风中摇摇欲坠。
总督府内,左宗棠的书房灯火通明,却难驱赶这逼人寒意。左宗棠伏案而坐,案上堆满各地军情急报与奏折,他时而奋笔疾书,时而紧锁眉头。
沉思之际,书案上如豆的烛光,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,将那轮廓拉得老长。
突然,长街上传来的一阵急促马蹄声,“哒哒哒-哒!”的响起,如骤雨般由远及近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,直叩总督府衙。
随后,“砰砰-砰砰-砰!”门环被叩响,紧接着是“咯吱吱,”沉重的开门声响起,再来是鞋底与青砖摩擦的嚓嚓声,一下下砸在寂静的夜里。
左宗棠眉心一蹙,抬眸望去,副官仿若一阵风般疾步闯入,满脸焦急之色,双手因惶急而颤抖不止,手中捏着的一封军情急报似一片枯叶,在狂风中飘飘摇摇。
注意到了左宗棠不满的目光,他颤颤巍巍地递上战报,嘴唇动了动,却只轻轻地道:“鄂府急报。”,便躬身站立,不发出半点声响。
左宗棠接过战报,那凛冽的目光瞬间扫过,刹那间,他那刚毅的面容变得铁青,“官文练的好兵!”
副官却分明看到了他眼神中涌起熊熊怒火,
“我要弹劾官文!”只见他猛地一拍案几,那陈旧的木桌应声而颤,笔枕上的毛笔 “啪” 地震落,墨汁横飞,在雪白的宣纸上溅起一朵朵黑色的浪花。拍在桌案上的战报上 ,“枣阳失守,长毛余孽与捻子已然合流” 几个字,赫然映入眼帘,仿若一道惊雷,炸得左宗棠心神剧震。
这枣阳,地处鄂豫咽喉,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,一旦有失,整个湖广局势都将陷入被动。长毛余孽便有了回旋空间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抑下心头怒火与焦急,声音冷峻如冰:“速,召集众将,本官要连夜商议军情!” 声音在这狂风呼啸的夜中,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回荡在府衙内外。
没过多久,麾下大将刘典、杨昌浚、郭宝昌等相继赶到,他们个个脚步匆匆,面色凝重,不苟言笑。众人踏入厅内,齐齐抱拳行礼:“参见大人!” 声音低沉却有力。
左宗棠摆摆手,示意众人免礼,他快步走到地图前,拿起舆图下摆放的指挥棒,轻点舆图上那标注枣阳位置的所在,转身沉声道:“诸位,如今枣阳已被贼酋所据,长毛与穷捻子已经组成了联军,此乃我大清社稷之患,更是湖广之耻!若不尽快收复,后患无穷。本官欲听听诸位见解,如何出兵?”
刘典率先出列,他身经百战,性情豪爽,抱拳道:“大人,末将以为,长毛和穷捻一旦联合后患无穷,当速派精锐,直扑枣阳,与贼决一死战将其扑灭!我等兵马素来善战,凭我湘军之威,定能一鼓作气,夺回城池。“稍一停顿,他又抱拳说道”而且,听说渡过淮河的太平军余部也在蠢蠢欲动,我们得赶紧解决枣阳的贼军,防止他们再与其汇合,不然战局可就更难控制了。” 说罢,静待左宗棠的决策。
杨昌浚却轻捋胡须,沉吟道:“大人,枣阳城坚,且贼军刚占城池,士气正旺。我军远道奔袭,兵马疲惫,若仓促进攻,恐难奏效,反会折损精锐。依末将之见,先派小股兵马骚扰,断其粮道,待其粮尽援绝,再行反攻,方为上策。还有,那渡淮的太平军余部也不可小觑,他们要是趁乱来添乱,咱们可就腹背受敌了,得留心防着点。”
郭宝昌也在一旁附和道:“杨将军所言极是。我听说此次贼军联合,兵势不小,而且枣阳城内的防御布置周密,我们得先摸清虚实,再图良策。”
刘典听闻此言,有些不屑道:“何来诸多迟疑!我湘军自组建以来,哪里惧过强敌?当年剿捻,何等艰难都闯过来了,如今这小小的枣阳,竟要畏缩不前?若依杨将军之策,贼军在城内站稳脚跟,再想拔除可就难上加难了。而且,渡淮的太平军余部要是趁咱们拖延的时候壮大起来,那后果更严重!”
杨昌浚微微一笑,上前一步,抱拳道:“刘将军勇猛有目共睹,但兵法有云 ‘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’。如今贼军气势正盛,尤其是渡淮的太平军余部,听说是由萧有和带领,这人在战场上的智谋不容小觑,我们要是不谨慎点,很可能会中埋伏。到时候,别说收复枣阳,就连咱们的部队都可能陷入困境。不如咱们先稳住阵脚,等摸清敌情再说。”
左宗棠眼眸微眯,听着众人的争论。他深知刘典所部战力惊人,确实有速战速决的资本,可杨昌浚之策也绝非无理,毕竟兵法有云 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”。至于渡过淮河的长毛,李鸿章此刻虽按兵不动,但其定有不动的理由,自己这边没有必要干预。
沉吟片刻,左宗棠轻击案几,朗声道:“本官思虑再三,如此,兵分两路!刘典,你领精锐 5000,星夜兼程赶往枣阳,于城外扎营对峙,寻机袭扰,但不得贸然攻城,只消将贼军注意力吸引在外,待其疲惫。杨昌浚,你率轻骑兵 3000,绕至枣阳侧后,专事截击贼军粮草辎重,让其后方不得安宁。郭宝昌,则带花头勇营随后策应。本官三日后亲率主力进发,届时一举收复枣阳!“
看看众将躬身领命,又道:“另外,密切关注渡淮太平军余部动向,还有,李少荃那边也要多加留意,也要保持联系,说不定会成咱们的变数,小心防范着点。” 他声如洪钟,句句掷地有声,彰显无上权威。
众人听令,齐齐抱拳:“得令!” 声音震得厅内烛火都晃了晃,那满室凝重氛围,瞬间化作磅礴战意,直冲云霄。左宗棠眼中闪过一丝欣慰,旋即又恢复冷峻,他已做好准备,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,都要一往无前。
同治五年,深秋的夜晚,肃杀之气笼罩着陕甘总督府。狂风呼啸,似怒狮咆哮,搅得府外枯枝残叶漫天飞舞,门口挂着的气死风灯,散发着昏黄灯光,徒劳地与黑暗抗衡,在风中摇摇欲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