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宅院里的霉味儿直往人鼻孔里钻,我蹲在积满灰尘的檀木箱前,手指刚碰到那把生锈的铜锁,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起来。掏出来一看,是小梅发来的消息:"听说你奶奶那套四合院要拆迁?找到值钱东西记得分我点啊!"
"就你消息灵通。"我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,把手机扔在褪色的织锦被面上。奶奶弥留之际攥着我的手反复念叨的"东厢房第三块砖",此刻已经被我撬开,露出这个雕着并蒂莲的箱子。
铜锁"咔嗒"一声弹开时,霉灰呛得我连打三个喷嚏。掀开箱盖的刹那,几缕阳光从雕花窗棂斜射进来,正照在箱底那双红缎绣鞋上。鞋面上金线绣的凤凰在光线下忽明忽暗,像是要振翅飞出来。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,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缎面,突然听见外头"哐当"一声。
"谁?"我猛地转身,后腰撞在箱角上疼得直抽气。院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摇晃,半扇掉漆的木门被风吹得来回拍打。我松了口气,把绣鞋揣进帆布包时,总觉得鞋尖在布料底下轻轻拱了拱。
第二天在潘家园摆摊时,隔壁卖鼻烟壶的老张伸着脖子凑过来:"小周你这鞋哪收的?这针脚..."他戴着老花镜的脸突然僵住,食指在绣鞋的凤凰眼睛上蹭了蹭,"这是人血浸的丝线,你看这金线底下泛黑。"
"张叔您可别吓我。"我笑着把鞋往摊位里侧挪了挪,"这要真是古物,回头请您喝茅台。"
话音未落,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已经蹲在摊位前。她涂着红指甲的手直接抓起绣鞋,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青石板上"叮"的一声。"清末民初的样式,鞋底纳的千层布..."她突然顿住,把鞋凑到鼻尖闻了闻,"怎么有股铁锈味?"
我看着她刷卡时涂着口红的嘴一张一合,突然想起昨晚收拾箱子时,箱底确实有片暗褐色的污渍。手机到账提示音响起时,女人已经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远了,装绣鞋的纸袋在她手里晃啊晃,活像吊着个红灯笼。
凌晨三点我被手机震醒,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。回拨过去,接电话的警察说在国贸三期地下车库发现女尸,"死者穿着红色绣花鞋,手机最后通话记录是你。"
停尸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,法医掀开白布时我腿一软撞在铁柜上。白天还鲜活的脸上布满青紫血管,最瘆人的是那双脚——红绣鞋像长在皮肤上似的,鞋尖的凤凰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色。
"死者血液检测出未知毒素。"警察递给我消毒湿巾擦汗,"周先生,您昨天说这鞋是从..."
我盯着尸体脚踝处渗出的黑血,突然想起箱底那片污渍的形状——分明是两只鞋印。
第二天我发烧到39度,诊所挂水时小梅冲进来把手机怼到我眼前:"昨天买鞋那女的是丰瑞集团少奶奶!微博热搜说她出轨被灭口..."我手背上的输液管突然回血,因为视频里那双摆在证物台上的红绣鞋,鞋面上的凤凰不知被谁摆成了头朝下的姿势。
深夜我被布料摩擦声惊醒,月光透过窗帘缝照在床尾——白天收在衣柜顶层的帆布包正在蠕动。我抄起台灯砸过去时,包口突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,染着红指甲的中指上,翡翠戒指闪着幽光。
"还给我..."湿漉漉的黑发从包里涌出来,"我的鞋..."腐烂的指尖离我脚踝还剩三寸时,窗外传来刺耳的猫叫。等我哆嗦着打开顶灯,帆布包好端端挂在衣架上,只是地板上一串水渍直通到没关严的阳台门。
第二天我在琉璃厂堵住张老板时,他正在给貔貅摆件擦灰。"您早知道那鞋有问题是不是?"我把监控截图拍在玻璃柜上,画面里女人进车库时身后拖着两道水痕。
老张的茶壶"哐当"摔在地上,"这是阴婚用的喜鞋,要穿着下葬才能镇住怨气..."他突然抓住我手腕,我这才发现他掌心全是汗,"鞋现在在谁手里,谁就得接着配阴婚!"
手机在这时响起,拆迁办的人说奶奶的四合院地下挖出八口棺材,"每具女尸脚上都穿着红绣鞋,专家组说至少埋了上百年..."我耳边嗡嗡作响,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惊叫:"等等!棺材里怎么有新鲜血迹!"
当晚我被推进急诊室时,高烧已经让视线模糊。恍惚间看见护士的橡胶鞋变成红绣鞋,输液管里流动的液体泛着黑光。小梅抓着我的手哭,我拼命想告诉她床底有东西在挠地板,却发不出声音。
凌晨三点零七分,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长鸣。我飘在天花板上看着医生摇头,突然发现病房角落里蹲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。她缓缓转过脸,腐烂的面孔上,翡翠耳坠在黑暗里荡啊荡。